德國新政府想說“對美獨立”不容易
本月初,在德國新政府成立前夕,德國內政部下轄的聯邦憲法保衛局將德國第二大黨選擇黨列為“極端右翼組織”,引發與該黨的法律糾紛。隨即,大西洋彼岸的一眾政要紛紛發聲,為德國選擇黨“喊冤”。美國國務卿魯比奧譴責德國“賦予間諜情報機構監視反對派的新權力”,并隔空喊話德國“應當改變路線”。美國副總統萬斯也在社交媒體X上公開稱德國建制派重建了“柏林墻”。
早在選舉期間,德國就對特朗普政府公開站臺德國選擇黨、干涉德國選舉深表不滿。面對此次美國政要的“指手畫腳”,德國外交部予以公開反駁,稱“我們從歷史中吸取的教訓是,右翼極端主義必須被制止”。德國新總理默茨也在上任當日公開譴責美國的“荒謬言論”,明確要求美國“不應介入德國內政”。
德美之間爆發的這一輪口水戰并非偶然。特朗普政府一向對“歐洲搭美國便車”心懷不滿,尤為反感連續33年對美順差的德國。默茨曾任“大西洋橋”主席長達十年之久,一度被視為“德國最為親美的政客”。他本人也長期自詡為堅定的歐洲主義者和跨大西洋主義者。但面對特朗普政府咄咄逼人的對歐政策,默茨在勝選后第一時間發出“實現對美真正獨立”的宣言,稱特朗普政府“對歐洲命運漠不關心”,德國必須要為二戰結束80年來跨大西洋關系的轉折作好準備。
默茨更強調自身“歐洲派”的身份,呼吁加強歐盟內部團結并深化與加拿大和“全球南方”的戰略合作,以對沖來自美國的負面影響。其治下的德國新政府較上屆而言也明顯更為強勢,計劃推動歐洲增強行動力,對共同安全承擔更多責任,提出打造獨立的歐洲防務體系,尋找替代目前北約形式的安全方案,為一個沒有美國支持的歐洲作好準備。
當霸道的美國“教師爺”遇上了更為強勢、自信的德國新政府,跨大西洋同盟的遮羞布被慢慢揭開。但即使默茨政府對美國的離心力增大,力推戰略轉型,強調跨大西洋關系必須徹底改變,但德國經濟已連續兩年陷入衰退,無力在短期內扭轉歐洲在安全、經貿、科技、金融等領域長期以來對美國的依賴。以經貿為例,美國“對等關稅”預計將在新政府四年任期內對德國造成約2000億歐元的直接損失,相當于平均每年損失德國1.2%的國內生產總值。德國新政府以“促經濟、保民生”的政治宣言上臺,承諾將帶領德國盡快實現遠高于1%的經濟增長。但若不能妥善處理與美國的關稅矛盾,新政府將很難兌現承諾。
因此,默茨對美國政策存在矛盾,既要維護德國利益,也不得不對美妥協、尋求合作。新政府在高舉歐盟“戰略自主”旗幟的同時,也強調德美共同利益遠多于沖突、跨大西洋關系至關重要,認同美歐雙方需要承擔“更為平衡的責任”,主張順應特朗普的要求,大幅增加軍費開支,計劃通過與美對話妥善解決關稅問題。
5月8日,默茨在履新兩天后與特朗普通電話,重申二戰結束80年后,美國仍是德國不可或缺的伙伴。雙方重點討論了烏克蘭危機、經貿矛盾、北約未來及德國內政分歧,氣氛較為融洽,展示了默茨平衡合作與摩擦的雄心與直面分歧的勇氣。近日,美國對歐洲態度有所轉圜,一向蔑視歐洲的副總統萬斯公開表示,“美國與歐洲始終站在同一陣營”“妄圖在美歐間制造隔閡的想法荒謬至極”。
總體看,特朗普政府并不會放任歐洲與美國漸行漸遠,也不愿看到一個有能力推動歐盟實現“戰略自主”的強勢德國。未來,德美關系將在矛盾沖突與合作妥協的復雜博弈中艱難重塑。能否克服順美慣性、頂住美國壓力,在與奉行“美國優先”的特朗普政府的互動中真正捍衛德國利益,將考驗默茨政府的政治智慧。(作者劉晨系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歐洲所副研究員)
編審:高霈寧 蔣新宇 張艷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