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特朗普政府再次執政以來，美國國內抗議其施政的游行示威此起彼伏。草根團體組織“50501”運動（意指“50場抗議、50個州、1場共同的運動”），反對特朗普政府削減開支、打擊移民和加征關稅等政策；全美數百個城市爆發的“住手！”（hands off）抗議，直指特朗普政府推行的全球“對等關稅”政策；近期以洛杉磯為中心的抗議活動，則因美國移民和海關執法局突襲當地非法移民，以及特朗普政府執意派遣國民警衛隊和海軍陸戰隊鎮壓抗議而起；在6月14日舉行的華盛頓閱兵式上，反對特朗普政府的力量掀起“不要國王”（No King）運動，全美1500多個城市同時出現示威活動。

自2016年特朗普政府上臺以來，各種抗議活動如影隨形。規模較大的有2017年的婦女大游行、2020年的“黑命貴”運動等。2024年大選以來，針對特朗普政府的抗議活動呈現出“間歇時間短、參與群體多”的特點。民權組織、工會、少數族裔群體、LGBT、女性權利團體等均是重要的參與群體。這些團體和組織大多是民主黨的基本盤。

尚在執政蜜月期的特朗普政府招致如此多的抗議，表明美國的政治極化和社會撕裂十分嚴重。美國兩黨和各自的支持者在稅收、移民、社會福利、同性戀、氣候變化等一系列問題上分歧巨大。民主黨支持者反對特朗普政府，首先反對的是其右翼民粹政策。不管是以強力大規模逮捕和驅逐非法移民，還是全面征收導致通脹上升的“對等關稅”，不管是利用馬斯克領銜的政府效率部裁撤聯邦機構和削減福利，還是以反“覺醒”為名打擊“多元、平等、包容”（DEI）項目，相關政策侵犯了民主黨支持者的權利，損害了他們的利益，違背了他們的價值觀。民主黨具有“聯盟黨”色彩，形形色色的、有著不同訴求的群體和組織，在反對特朗普政府旗幟下加速聚攏。

在這些抗議活動中，民主黨政治精英開始扮演日益重要的角色。進步派旗手、佛蒙特州聯邦參議員伯爾尼?桑德斯，進步派骨干、紐約州聯邦眾議員奧卡西奧-科特茲發起“阻止寡頭政治之旅”，通過巡回演說鼓動群眾。加州州長紐森抨擊特朗普別有用心，未經其允許調動軍隊進入洛杉磯平息抗議活動，并聯合20多名民主黨州長對抗聯邦政府。這些均表明，黨派政治已深度嵌入當前的街頭政治中。在多輪抗議活動中，紐約、洛杉磯、芝加哥、舊金山等大城市的抗議活動規模大、組織程度高，而位于紅州的一些城市的抗議活動則力道不足，這與美國紅藍對抗的政治版圖基本吻合。

特朗普贏得大選后，民主黨一度群龍無首、士氣低落，反對特朗普的戰略和策略也不得要領。隨著事態發展和抗議活動的展開，民主黨及其支持群體的訴求日益集中到反對特朗普政府的“威權主義”上來。“不要國王”等口號，體現了民主黨試圖揪住特朗普“違反憲法、濫用總統權力”的問題對其進行道德審判、輿論審判，并對自身的選民基本盤進行政治動員。對民主黨來說，“捍衛民主”和“反對威權”是最能團結各種不滿特朗普政府的社會團體、選民群體的意識形態黏合劑。

特朗普表示，無意代表共和黨繼續角逐2028年總統大選，并推舉副總統萬斯或國務卿盧比奧作為新一代共和黨精英繼續掌權。目前看，加州州長紐森是代表民主黨挑戰共和黨的有力競爭者，這也是此次雙方在加州直接交手的重要背景。由于共和黨控制著白宮和國會兩院，加之聯邦最高法院的保守化，民主黨通過議會斗爭和法庭斗爭牽制和打擊特朗普政府的努力面臨巨大挑戰。因此，通過發動和支持街頭運動反制和打擊特朗普政府，成為民主黨重要的政治斗爭方式。

特朗普政府動用行政權、軍隊和警察應對民主黨的“群眾運動”，使美國的權力斗爭和社會沖突呈現更多的暴力色彩。警民沖突、軍人上街，進一步毒化了社會環境。游行隊伍遭汽車沖撞、明尼蘇達州的州議員遭到槍擊等，都是有毒的社會戾氣的產物。未來四年，美國國內政治斗爭會維持在較高烈度，各種抗議活動很可能此起彼伏，呈現長期化、常態化的趨勢。這種低烈度的國內沖突很難升級為內戰，但無疑是一種難以治愈的“潰瘍”。在無力實現政策共識和社會共識的動蕩年代，美國的國家治理和對外政策都會呈現令人不安的扭曲狀態。（作者系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美國研究所副所長張文宗）

編審：唐華 蔣新宇 張艷玲